人民网3月9日电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李文、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博士后韩秋韵在《日本学刊》2016年第1期发表《多极化时代的日本国家定位》。 李文、韩秋韵认为,不同于殖民扩张时期即列强时代,自21世纪开始的新型国家关系构建时期即多极化时代,和平发展成为大国更替的主要方式,合作与共赢成为决定人类社会稳定和发展的主要因素,结伴取代结盟成为国家间互动方式的最佳选择,国际体系在整体上更加富有可调整性和兼容性。在大国目标和达成这一目标的资质及条件之间存在明显差距的情况下,日本力图通过修改和平宪法,扩充军备,结盟对抗,颠覆二战后国际秩序而跻身大国,与时代潮流背道而驰。树立“以德立国”的理念,实现本国发展战略与周边国家发展战略的对接、本国的外交政策与现有国际体系和秩序的对接,应是日本从目前政治孤立、经济低迷状态得以解脱的正确选择。 李文、韩秋韵在文章中指出,纵观世界发展历史,从殖民扩张的旧时代即列强时代,到冷战时期即联盟时代,再到新近的新型国家关系构建期即多极化时代,大国的兴衰更替与大国关系性质的变化,清晰地反映出人类社会从对立、矛盾与冲突向和平、和谐与合作演进的基本脉络。笔者力图通过对近代以来大国兴衰更替的历史进程和日本在这一进程中的地位与角色的考察,揭示多极化时代日本的国家定位与实际掌握的权力资源之间存在的差距,为达成世界大国目标日本所采取的举措与世界发展趋势的背离,以及日本的所作所为对中国和平发展理念与实践所形成的挑战。 多极化时代日本的倒退指向 在亚洲和世界的权力格局以及国际体系都发生调整与变化的重要历史时刻,日本力图着手重新确立它在国际秩序中的地位与作用。在大国目标与达成这一目标的资质和条件之间存在巨大差距的情况下,日本力图通过带有对抗性、进攻性和颠覆性的举措再度跻身大国行列,“推舟于陆”,其结果只能是“劳而无功”。 (一)承袭霸权思维,力图再次成为亚洲领导者和支配者 在对历史与现实加以审视时,日本人惯于把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加以夸大,把对自己不利的一面尽量缩小。二战结束后不久,经济“大国化”的过程和经济大国地位的确立使日本人因战败而一度失去的民族自信得到恢复。20世纪80年代以来,大多数日本人一直认为,“日本人比其他国家的国民更具有优秀的素质”,“日本是世界一流国家”。 通过发展经济再次赢得国际社会的尊重,使日本国家领导人再次萌生了做亚洲领导的想法。1978年,即将接任总理大臣的大平正芳提出“环太平洋共同体设想”,主要内容就是将东亚和日本纳入一个体系,像美国照顾中南美各国,德国特别照顾欧共体,欧共体特别照顾非洲那样,日本对东亚各国与地区加以照顾。 1985年以后,日本更加明确意识到东亚地区对日本和世界经济的重要性,开始从太平洋时代的战略高度来考虑亚太经济战略,力图通过亚太经济战略争取在世界经济格局中的主导地位。日本前情报调查局长、驻泰国大使冈崎久彦的说法具有代表性:“今后世界是亚洲的时代,日本应该以亚洲太平洋地区为中心发展国力,应综合地调整亚洲政策和战略,以争取亚洲超级圈。”其后,日本学术界又推出了主张由日本在经济上领导亚洲、主导亚洲的所谓“雁行模式”。但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日本经济陷入长期低迷与停滞状态,做亚洲领导的想法并没有和经济泡沫一样破灭,反而成为一届又一届政府孜孜不倦的追求。 在多极化时代,指望依靠扩充军力成为世界大国已经是一条走不通的道路,但日本却心有不甘。翻案、修宪、扩军,是日本最近几届政府谋求政治、军事大国地位,再度称雄亚洲所采取的三大举措。歪曲和美化侵略战争,否认强征慰安妇和南京大屠杀,参拜靖国神社,设法修改现行“和平宪法”中有关“放弃以国家权力发动的战争、使用武力或武力威胁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不保持陆海空军及其他战争力量”的条款,目的就在于使日本能够名正言顺地解禁集体自卫权,再次成为军事大国。 日本国土纵深小,能源与市场严重依赖海外,强烈的危机感,使日本为本国利益非常渴望将世界体系的一部分置于自己的监督甚至掌控之下。因此,日本历史上一直具有强烈的开疆拓土的欲望和冲动,对别国领土有着特别的贪婪。通过甲午战争,日本霸占了中国台湾。1910年,吞并朝鲜半岛,通过“九一八”事变,霸占了中国东北三省。1937年日本法西斯军国主义悍然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企图霸占整个中国。后来又于1941年发动太平洋战争,目标直指东南亚和太平洋国家。但由于战败,日本无条件投降后,不得不把上述掠夺的土地如数归还。 现今,日本为了弥补这一缺憾,加紧实施海洋强国战略,企图在日美同盟的框架下,加强对亚太地区海洋权益的争夺和海洋资源的开发与利用,从而作为西太平洋的海上强国再次崛起。日本的陆地面积约38万平方公里,但随着日本防卫计划大纲和相关法律等的发布与实施,日本公然宣称拥有447万平方公里管辖海域。2000年,日本政府颁布了一份关于海洋国家的战略规划。在这份《21世纪日本的大战略:从岛国到海洋国家》中,日本对于自身的定位是:“日本应该积极探索,强化海洋同盟——日美基轴的基础,遏制中国,通过强化东盟的坚定性,开拓建立东亚多元合作体制。” 如果日本能够反省战争,对侵略罪行有深刻认识,彻底清算战争罪责,在向被害国家做出深刻道歉、获得谅解的情况下,成为正常国家、拥有一定国防力量不失为合理诉求。国际社会之所以反对日本修改和平宪法,系因日本是一个有过对亚太地区大规模侵略历史的国家,这样的国家力图通过历史翻案的途径扩充武力,拥有军队后也很难成为一个正常国家,而仍然是一个带有法西斯军国主义色彩的、对亚洲和世界和平形成威胁的不正常国家。 (二)实施结盟战略,旨在孤立、遏制中国,构建日本主导的价值观联盟和“海洋亚细亚” 结盟具有强烈的对抗色彩,但历史上经常被日本用作达到自身强大目的的重要手段,包括一战前后与英国、二战中与德意缔结军事同盟。现今,日本又延续并强化冷战时缔结的日美同盟,力图在美国卵翼下谋取亚洲大国地位。2015年4月27日,安倍访美期间,日美联合发表的新修订的《日美防卫合作指针》,就是日本借助美国以实现自己图谋的集中表现。新《日美防卫合作指针》首次提出美军应支援日本防卫,在所谓的夺回岛礁行动中与日本进行联合作战,以及日美两国针对日本以外国家受到武力攻击时共同参与海上作战,等等。为在钓鱼岛问题上把美国卷入其中,新《日美防卫合作指针》明确规定使用武力的具体事态包括“离岛防卫”,以日本为主、以美国支援自卫队为辅进行作战分工。其中包括“使用打击力量”,也包括“离岛被非法占领”时的平时“灰色领域”的警戒监视、联合训练及驱离行动。在日本的强烈要求下,奥巴马2015年4月28日重申了在日本行政管辖下的领土适用《美日安全条约》第五条,其中包括钓鱼岛。由于日本通过修订《日美防卫合作指针》达到了拉美国和自己一道遏制中国的图谋,日本安全保障问题专家认为,“这是日美同盟对干扰日本海上保安厅巡视活动发出的警告”,“是一个划时代的修订”。 日本还企图在中国周边构筑遏华联盟体系。2006年安倍执政之前,就曾提出建立“日美澳印四国同盟”战略构想。同年末,安倍内阁外相麻生太郎提出,日本要同从东北亚、东南亚、南亚、中东、中东欧到波罗的海各国,形成以普遍价值为基础的“自由与繁荣之弧”。围绕欧亚大陆边缘地带,“日本要与拥有共同价值观及战略利益的盟国美国以及拥有共同价值观的澳大利亚、印度、八国集团、欧盟、北约密切合作”。结盟的目的在于从海陆两方面“包围”中国。“推进价值观外交议员会”的首次集会声明提出:“中国不是一个(与日本)拥有共同价值观的国家,而且正不断增加军费,很难让人打消其称霸扩张的担忧。” 日本欲以“海洋亚细亚”的形式实现当年“大东亚共荣圈”构想。2000年《中央公论》连载了白石隆的《海洋帝国》,其中作者把大陆国家与海洋国家的对立进一步引申到“海洋亚洲”与“大陆亚洲”的对立。日本与中国分别被认为是两种亚洲的代表,海洋亚洲是基于共同价值观念的日本、韩国、东南亚、中国台湾和美国联合;战后亚洲的稳定繁荣有赖于美国为主导的安全保障体系,日本的未来取决于在海洋亚洲国家共同利益基础上构建的机制中取得更多的行动自由。川胜平太则提出了所谓的“新月弧形包围圈”,即与“南海、东海、东南亚诸岛屿”国家建立一个“海洋亚细亚联合体”,以制衡和包围中国大陆。他提倡日本在这个联合体中发挥区域主导作用,宣称“新亚洲”的领头雁不应是“大陆亚细亚”的中国,而是“海洋亚细亚”的日本。 日本采取以寻求与中国对抗为出发点的结盟战略,已经导致地区形势紧张程度的升级。“美日霸权主义和冷战思维的延续与复活,强化了东北亚地区不同国家之间政治社会制度的差异,加剧了在历史问题上的分歧,激化了领土主权争端,严重地阻碍了东北亚地区从对立、矛盾与冲突向和平、和谐与合作发展的进程。” 结盟战略还反映出日本在政治安全方面对美国的严重依赖。一个缺乏独立自主地位的国家,无论在任何时期,都很难与大国划等号。 (三)力图采用单方面强行改变现状的方式,否定和推翻二战后东亚地区形成的国际秩序 颠覆既有秩序,似乎是日本成为世界大国的必由之路。早在列强时代, 日本就做出了一些不达目的不罢休、不惜孤注一掷与国际社会对抗的事。明治维新后,日本首先通过甲午战争打败了清帝国,颠覆了在东亚已经持续上千年的“中华秩序”,为建立自己的区域性霸权排除了障碍。因为1922年召开的华盛顿会议在美国主持下签订的《九国关于中国事件应适用各原则及政策之条约》,肯定了美国提出的在中国实行“机会均等、门户开放”的原则,不允许日本把中国变成自己的殖民地或者势力范围,日本于1931年悍然发动“九一八”事变,武装侵华,公开挑战美国在东亚和太平洋区域的“权益”,甚至不惜退出国际联盟。1940年日本与德国和意大利签订了《德意日三国同盟条约》,意在彻底颠覆既定的世界秩序。 日本是二战后因战败诸多权利遭受剥夺的国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当中,反法西斯同盟国战胜日本,瓦解了日本的殖民地和殖民统治。日本不仅失去了大片的海外殖民地,连本国的领土也遭到压缩,如苏联占领了南千岛群岛。在《联合国宪章》“敌国条款”当中,日本至今仍属于战败敌国,反法西斯同盟国有权利对其重整军备的政策进行制约。因此,“日本及其安倍政权有改变战后东亚地区、亚太地区乃至战后国际秩序的愿望”。 日本对二战后东亚国际秩序的否认甚至颠覆主要表现在:企图改变侵略战争的性质,将旨在称霸亚洲的非正义战争美化成旨在把亚洲国家从西方殖民统治解放出来的正义战争,从而推翻二战胜利成果和国际军事法庭对日本战犯的裁决;改变战后的领土安排,企图长期控制和占有钓鱼岛,要回韩国所控制的独岛(日本称“竹岛”),拿回南千岛群岛即北方四岛;设法废除《联合国宪章》中的“敌国条款”,使这个世界上不复存在“战胜国”和“战败国”的差别;下大功夫改变联合国安理会结构,使自身理所当然地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总之,把因战败“丧失”的再拿回来,让东亚秩序和世界体系恢复到战前和战争中状态,似乎才符合日本的心愿。 在当今时代,任何国家如果依旧停留在殖民扩张的旧时代里,停留在冷战思维、零和博弈的老框框里不能自拔,都不会有任何前途与出路。日本的上述所作所为,与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时代潮流背道而驰。实践证明,上述日本逆历史潮流而动的种种做法,结果只能是事与愿违。2012年“购岛”事件发生后,中国在东海设防空识别区,实现钓鱼岛巡航常态化,使日本深感“偷鸡不成蚀把米”。《每日新闻》在2014年9月发表的社论中就说到,日本政府宣布钓鱼岛“国有化”已经两年,收获的只是“日中对立无法化解,周边海域和空中的紧张状况持续”。 日本国家定位如何让世界刮目 实际上,在多极化时代,包括日本在内,国家无论大小贫富,只要真心实意地走和平发展道路,量力而行、尽力而为,都能在国际社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新加坡人口只有500多万,却因在各个方面的优异表现而赢得国际社会的广泛尊重。 日本民族善于学习、刻苦勤奋、纪律性强、爱岗敬业、精于钻研。在谈到日本战后很快在废墟上建立一个经济大国的原因时,日本著名史学家坂本太郎曾说,这是“日本人民的能忍受艰苦、勤奋劳动、充分发挥创造性和钻研精神而努力争取复兴的结果”。今日日本的教育、科技十分发达,经济实力依旧十分强大,从2000年以来,已经有14人获得诺贝尔自然科学奖。在高精尖技术方面,日本在亚洲首屈一指。只要选择正确的发展道路,日本完全可以有所作为,甚至大有作为。 对日本国际地位提升构成严重制约的最大的缺陷和不足不在于硬实力,而在于软实力。“心底无私天地宽”,这句哲言适合做人,也适合治国。为当大国不惜挑起事端、激化矛盾,以邻为壑、损人利己,则与初衷南辕而北辙。基于对本国的弱点的深刻而清醒的认识,日本著名企业家稻盛和夫提出,今后日本要树立“国家形象”,关键在于要有利他精神,树立“富国有德”的理念,坚持“以德为本”的治国方略。具体言之,就是对他国以德相报,以德行来对他国行善,由此获得别人的信赖和尊敬。稻盛和夫认为,今后日本应该追求的目标,既不是经济大国,也不是军事大国,而是一个以德为本的国家;既不是经济上精于算计的国家,也不是急于炫耀军事实力的国家,而是以“德”这一做人的崇高精神作为国家理念的基石,据此与世界各国接洽交往。他认为一旦成为这样的国家,国际社会就会真正地需要日本,尊敬日本。只有有“德”,才能体现出一个国家人民的高尚品格,而一个有崇高品格的国家,也很难使其他国家产生侵略意图。从这个意义上讲,这又是最可靠的安全保障政策。他明确主张,要把“德”字作为“国是”,定为国策。日本应率先垂范,做“以德立国”的榜样,因为日本曾有为追求自己一国的私利而痛遭惩罚的历史教训。 显而易见,稻盛和夫的主张抓住了日本为何经常陷入孤立状态的本质与要害,符合时代发展潮流。如果日本真能做到稻盛和夫所说,摈弃霸权主义和冷战思维,树立“以德立国”的理念,多做些对本国、别国乃至整个国际社会都有利的事,真心实意推动地区建设和发展,必将有效地改善本国与周边邻国的关系,实现本国发展战略与包括中国在内的周边国家和平发展战略的对接、本国的外交政策与现有国际体系和秩序的对接,不仅非常有利于从目前政治孤立、经济低迷的状态中摆脱出来,而且非常有利于与国际大家庭融为一体,从而让世界各国刮目相看。 在目前正在进行中的中日韩自贸区谈判中如何表现,是衡量日本的思维方式是否从对立、对抗思维向和平、合作方向发生转变的一块试金石。 中日韩同为世界重要经济体,国内生产总值和对外贸易额合计都占世界20%以上。建立中日韩自贸区有助于充分发挥三国间的产业互补性,挖掘提升三国贸易投资水平的潜力,促进区域价值链进一步融合。一个全面、高水平的自贸协定,符合三国整体利益,有利于本地区的繁荣与发展。如前文所述,近年来,由于日本屡屡主动采取带有挑衅和进攻色彩的行动,导致中日韩三边关系陷入僵化、对峙状态,中日韩自贸区建设实际上已经陷入停滞。“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日本能打开心结,表里如一,在中日韩自贸区谈判中不再有意刁难或设置障碍,协定达成的时间表可望提前。在更为紧密的地区合作中,日本完全能够发挥自身在绿色经济、健康产业、中小企业、现代农业,以及新技术、新材料、新工艺等方面的优势,获得更大的利益和实惠,为自己创造光明前景,为亚洲和平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