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记者对“不说谎” 要有敬畏感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教授 陈力丹 春节期间,一篇通讯《春节纪事:一个病情加重的东北村庄》的标题,被各媒体换成“东北记者返乡见闻:礼崩乐坏 村妇组团‘约炮’”,另配3张不雅图片后得到广泛传播。我看了文章感觉有些沉重,但认为文章提出的问题还是严肃的,并没有怀疑文章本身的真实,因为那是从具有一定公信力的《财经》杂志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出的,而对更换标题、另配无关电影彩照的行径,我从舆论导向角度作了批评,正应了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重要讲话中说的,“时政新闻要讲导向,娱乐类、社会类新闻也要讲导向”。 不料几天后形势急转而下,这篇标榜“返乡纪闻”的通讯作者高胜科竟然根本没有返乡,而是窝在城里根据过去听说的一些故事,打了几个电话,就攒出了这样一篇通讯。作者在文章开头冠冕堂皇地写道:“我要写的故乡杂记却显得些许残酷和悲戚,可惜这并非杜撰虚构,而是真实的写照。”作者已经有数年新闻工作的经验,且在2015年获得了国内外的新闻奖项,既然没有返乡,怎么可以这样公然向广大公众说谎话呢?据新华社报道,“2016年春节假期,财经杂志社要求记者返乡,每人写一篇返乡日记,高胜科便上交了此文。”这个要求符合“走转改”的精神,但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不是说为了政治需要可以不要它的真实性”。如果说贯彻“走转改”的精神体现党性原则的话,那么它与尊重新闻传播规律应该是统一的,而真实,如总书记重申新闻界常说的那句喻证:“真实性是新闻的生命”。生命是最可贵的,为什么在这样的问题上我们的记者不屑一顾? 新闻造假的事实被揭露了,应该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而根据新华社的报道,“高胜科在与新华社记者电话沟通时表示,他写的是新闻稿,文中的情况是他多年积累的真实情况,并不是编造的。”高胜科向村支书解释:“我想写乡村的现象,不是一个新闻报道,时间、人物、地点都是虚构的,每个人不要往里面对号啊。是写随笔,又不是写新闻报道,跟他们(指村民)解释一下吧。”问他为什么要写妇女组团“约炮”,他说过几天舆论淡了就好了,并让村支书“帮着安抚一下”。 记者的作品在新闻性杂志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出,不是新闻却成了随笔?还有的评论说“该文章或属于‘非虚构写作’的范畴”“第四类写作”;有学者说,该文“是否可以被定义为‘虚构报道’”。也就是说,明明是假新闻,却还要矫情一番,不理会文首“这并非杜撰虚构,而是真实的写照”的声明,不理会文中“新年的第一天”“直到大年初二”“大年初三”“2016年春节”等明显的现在时态的标示。关于文学写作手段在新闻中的有限使用(主要指报告文学),早在20世纪80年代新闻业界已有相对一致的意见:描写的必须是真事实情,且不能过度使用文学手段;新闻学界则将西方“新新闻主义”作为一种批评性现象加以讲述。 假的就是假的,为什么还要如此矫情?因为我们内心对基本的道德要求“不说谎”缺少敬畏感,这是说假话说惯了以后的无意识反应,例如明明是记者,采访中随口冒充其他身份;明明事实是这样,因为任务需要偏要扭到另一个角度。这本是一个不需要再讲道理的事情,每位家长都会要求自己的孩子“不许说谎”,每个孩子也都听到过家长的这类教诲。当记者毫无愧疚之感地交出没有返乡的返乡通讯时,还记得自己教育孩子或家长教育自己的话吗? |